一面鏡子8000元,這個賽道你不懂
故事講起來總是簡單:在家里,放一面鏡子,一塊瑜伽墊,就能滿足你的健身需求。
這面鏡子,在美國誕生后,漂洋過海兩三年,終于來到中國市場,成了疫情之后健身創業賽道的當紅炸子雞。去年10月,科技健身初創公司FITURE發布了一款近萬元的健身鏡產品;過去的一個月里,億健、咕咚、樂刻紛紛推出自己的版本。與此同時,來自健身AI系統公司myShape、上市公司視源股份(CVTE)、家庭智能健身產品公司數智引力的“魔鏡”也在出廠的路上。
各路企業跑步入場,資本端同樣熱情高漲。
健身鏡概念是個吸金怪獸,FITURE今年4月宣了3億美元的B輪融資,投資方是全明星陣容,數智引力則在過去三個月完成兩輪融資。此外,樂刻、Keep、光豬圈等健身行業明星公司,在今年也紛紛發布新輪融資的消息。
FITURE上市的“魔鏡”和美國健身鏡品牌Mirror的產品相似
來源:FITURE天貓旗艦店
但是,撇開熱鬧的發布會和融資新聞不說,對于陌生的健身鏡,消費者還在觀望。一片“智商稅”的爭議中,健身鏡離真正進入家庭還有時日。
產業方興未艾,一切都還需要驗證——為什么偏偏是鏡子?激起企業和資本熱情的究竟是什么?從美國漂洋過海后,這門生意在中國怎樣才能走通?
來源:Unsplash
鏡子當教練,靠譜嗎
一個行業共識是:健身鏡不僅僅是硬件,其背后的內容、服務和技術起著更核心的作用。就像一臺手機,除了硬件過關,還得有系統和應用支撐。
以硬件為入口,靠內容和服務賺錢,這已經是個被廣泛接受的邏輯。那么,為什么不是電視、單車、跑步機,而是爭先恐后去做一面鏡子?
最直觀的,相比只能單向輸出的電視,鏡子可以讓用戶跟隨教練動作時也能看見自己,模擬了健身房場景,且鏡子本身移動方便、占地更小,融合進客廳和起居室不會有任何違和感。相比跑步機和單車這樣較大型的設備,鏡子也符合更廣人群的居住條件。
其次,作為內容載體,鏡面顯示更大。在沒有健身鏡之前,電視是一個很好的替代,其接入了很多健身、瑜伽視頻內容。但電視作為一個綜合性的終端,專業性缺失,用戶對其訴求多且雜。此外,在沒有與其他健身設備互聯的情況下,電視也無法實現數據記錄監測等功能。
傳統硬件的不足均是健身鏡產品試圖解決的痛點。以FITURE為例,據其官網介紹,其健身鏡產品可以安裝于墻面或傾斜放置借助支架固定。鏡面屏的設計,讓用戶在跟著錄播或直播課程做動作的時候,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動作進行比對。內容方面,鏡子提供了包括燃脂、塑形、增肌、搏擊、瑜伽等在內的諸多課程。
科技感還體現在,鏡子內置的傳感器和攝像頭可以捕捉用戶動作,識別運動情況,起到反饋、專業指導的作用。其他健身鏡廠家在鏡面大小、內容、數據功能上有所差異,但基本采取了類似的形態。
“家庭健身場景里,需要一塊屏來承載內容和互動。這塊屏應該可以移動、操作簡單、能連接其他設備。鏡子就是這樣一塊大屏。”咕咚CEO申波告訴「深響&資本偵探」。
順著這個思路看,健身鏡似乎是個科技感十足的理想家庭健身設備,但一旦結合現實就會發現,這一產品還遠遠沒有到達消費市場的爆發點。
價格是阻礙健身鏡普及的一大門檻。除了樂刻,各品牌的健身鏡價格普遍在三千元以上。根據公開信息, FITURE魔鏡官方定價8200元;億健健身鏡官方定價7499元;咕咚產品標準版為3999元,帶攝像機版本的為4999元。
產品成本來自健身鏡的“科技含量”。鏡子本身是高度標準化的,留給廠家的創新空間并不多,產品競爭力來源于成熟的AI動作追蹤技術、精準的攝像頭和傳感器,這些對應的都是采購成本和研發投入。而在短時間內,相關成本很難有明顯下降。
除硬件本身的價格,用戶還需為訂閱內容繳納費用。這決定了尚在市場教育階段的健身鏡的目標人群很窄:他們既要有消費能力、愿意為健身付費、喜歡嘗鮮,還要在健身房、戶外等運動方式外,把在家健身作為補充。
如何以合適的價格吸引用戶、進而吸引其為內容服務付費,是當前最考驗相關品牌的問題之一。而不同的定價,折射出了品牌對于產品邏輯不同的思考。
申波認為,當家庭健身智能設備價格在平均三千塊錢左右的時候,用戶的接受度是最高的。因為“標價為一萬元的時候,用戶會擔心產品不好用怎么辦,但如果產品特別便宜的話,用戶為內容持續付費的意愿就會降低。”
樂刻方面的態度則相對“激進”,樂刻CEO韓偉告訴「深響&資本偵探」,之所以把價格定得較低,一是樂刻不選擇把重心放在自研技術上,二是“不指望硬件賺錢,把產品平價給到消費者,用內容做核心。”
咕咚推出的FITMORE健身鏡 來源:咕咚
為什么是現在
國內健身企業爭先恐后布局健身鏡賽道,真正看重的是尚在成長階段的家庭健身場景的巨大潛力。
早在2019年的CES展會上,健身鏡產品就曾吸引過一輪行業關注。樂刻和咕咚方面均對「深響&資本偵探」表示,他們當時就對該產品進行了市場調研。不過,雙方此前都沒有正式面向C端推出產品。
“當時考察認為市場的條件不成熟,硬件價格高,AI識別技術達不到要求,帶寬以及消費者對于直播的認可程度等一系列因素都不具備。內容制作源也是問題。”韓偉表示。
時隔三年,疫情成了推動行業發展的關鍵變量——一方面,消費者的健身意識明顯提升,同時也日漸熟悉家庭健身環境。據德勤《2019-2020中國健身房市場發展白皮書》,健身運動類App在疫情前后的月活同比增長保持兩位數。另一方面,健身房和健身工作室把線下課以直播形式搬上網,視頻網站Bilibili和各類健身App紛紛擴充內容,引入新IP,簽約健身KOL。
在國內,居家健身場景被催熟。與此同時,在海外,美國同行的增長勢頭也讓從業者看到希望。
以美國運動科技公司Peloton為例,疫情期間,家庭健身的流行使其產品——智能動感單車和跑步機——一度供不應求。Peloton的健身設備帶有一個大屏,用來提供在線課程和顯示數據。
據其最新財報數據顯示,2021財年第三季度(至3月31日),Peloton總營收同比增長141%至12.6億美元,其中健身設備銷售額為10.2億美元,占比81%;訂閱付費同比增長144%,達到2.4億美元。整體毛利潤率為35.2%,訂閱付費的毛利潤率為64.6%,遠遠大于產品銷售的28.4%。
Peloton營收一路攀升。來源:Peloton財報
“居家健身的天花板大概是到店健身的5到10倍。因為線上(健身)在爆發前期,呈幾何的發展,線下是線性的,兩邊差距很大。”韓偉告訴「深響&資本偵探」。
相比線下健身房,居家健身場景的優勢在于超越了空間和時間的限制——實體健身房的影響范圍有限,增長天花板與健身房數量、空間大小、教練數量都密切相關,但健身鏡的內容服務卻可以超越桎梏,滲透至天南地北的家庭中去。
在美國,健身鏡鼻祖Mirrior和拉力臂健身鏡品牌Tonal的軌跡都在驗證上述增長邏輯,前者在去年6月被Lululemon收購,后者有巨頭亞馬遜投資,據報道其正在計劃IPO。
國外的成功案例、國內疫情期間的發展,都在推動著從業者入局。在韓偉看來,雖然現在目前市場條件還不是完全具備,但疫情加速了發展。同步AI技術的進步、消費者習慣的改變、居家健身的普及程度,以及資本的入局,都在促使企業提前占位。——“未來三年之內任何一個時間點,都有可能(爆發),但是我們必須要早做。”
入局是共識,但國內居家健身場景尚不成熟也是事實。
要讓用戶能在家里持續動起來,設備到家只是一環,內容和服務的供給更為關鍵。擺在消費者面前的是一面面相似的鏡子,品牌需要找到差異化發展路線,而由于各自的“基因”不同,各家企業的產品邏輯和迭代思路也各不一樣。
比如,樂刻有著諸多線下連鎖門店、教練團隊和課程內容體系比較完整,其在健身鏡的內容供給上有一定優勢。韓偉表示對自身的定位是“軟件賦能方”,重在創造內容,希望將內容打通到各個硬件載體上,包括其他品牌的鏡子和智慧屏等等。
咕咚自2010年創立,從健身平臺社區,拓展線上線下賽事,以及開發手表、智能跑鞋等多個品類的健身硬件,不僅有用戶基礎,還有硬件和數據方面的積淀。因此,咕咚選擇加碼硬件,更多地發力AI技術、語音和手勢的交互能力,以及更好地促進設備在數據上的融合。在內容上,咕咚的自我定位為“內容分發平臺”,希望吸引更多合作方提供內容和服務, 比如健身房和明星教練工作室。
FITURE在國內有先發優勢,作為專注健身鏡的初創公司,其已建立起了一定的品牌力。億健則是專業的跑步機生產商,在家庭健身設備制造、渠道上更有經驗。簡言之,有意角逐健身鏡市場的企業不少,但若不能在居家健身場景中擴大自身優勢,健身鏡也只會淪為“千鏡一律”的產物。
樂刻發布的LITTA健身鏡,價格是目前市場上最低的,屏幕更小。來源:樂刻
美國經驗如何落地中國
盡管美國經驗珠玉在前,但居家健身生意在中國才剛剛開始。這門生意需要更多的本地化努力,硬件方面,擁有強大供應鏈基礎的中國或許更有優勢,但在內容上,產品還需要面對用戶特點因地制宜。
中國人口基數大,潛在健身消費者多,但是據《2020中國健身行業數據報告》,目前健身人口滲透率只有5%左右,相比美國高于30%的滲透率差距明顯。整體來說,對于健身常識,中國用戶了解程度不夠,對真人教練、私教的需求更大,而現階段的健身鏡產品能給的交互反饋無法與真人教練比較。
目前,明星健身創業公司做的更多還是開發健身用戶。而在微觀層面,中國用戶的成熟度和健身習慣、以及對于健身服務的付費意愿,與美國也有較大差距。
申波向「深響&資本偵探」分享了一個觀察:美國用戶更愿意為內容付費,而中國用戶更愿意為裝備付費。雖然為內容付費是大趨勢,但正如消費者為視頻網站內容付費那樣,需要長時間的培養。
要讓消費者為內容付費,就需要有足夠吸引人的內容供給。可當前的現實是,國內的線上健身內容源頭還是線下。突如其來的疫情,使健身房倉促將線下內容搬上網,但這或許并不適宜。
到店健身和居家健身并非完全互替的場景,線上內容需要去替代性,增強互補性,提供傳統健身房無法給予的體驗。這要求線上健身內容供給者在課程設計上再花心思。課程、動作庫、時長、主講教練的風格等等都需重塑。但現在國內并沒有成熟的自研健身課程體系,萊美這樣的大IP還是各大健身房和平臺采用的主流課程。
面對這些問題,申波認為,健身鏡產品提供的內容整體會有簡單化和娛樂化的趨勢。比如,針對家庭場景,咕咚會設計適合全年齡段的內容,比如兒童的舞蹈課和老人的太極課等等。此外,咕咚的社交屬性也是促使用戶健身的因素,“光靠自驅力是不夠,還是要靠社交和社區激發人持續運動,”
科技讓健身行業更性感了。對健康需求大趨勢的共識,讓一批批創業者留在這個被一些人稱為“反人性”的賽道。健身鏡則是健身行業的一塊照妖鏡——它抓住了新興需求,做得好,能成為小而美的健身極客產品;做得更好,能生長成為家庭健身場景里必不可少的一塊屏。
當然,假如做得不好,鏡子最后的流向也可能是閑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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