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中產(chǎn)開始返貧,“查無此店”后的高端餐飲何去何從?
來源/筷玩思維
作者/王穎麗
這段時間,偽中產(chǎn)這個社會學概念又被反復提及,原因是曾經(jīng)的熱門輕奢消費品牌被原先的“中產(chǎn)”擁躉們拋棄、逐漸關張,比如小資最愛的無印良品零售店在北京和上海的旗艦店先后閉店;精品健身房Space突然跑路,人去樓空。
歷經(jīng)三年大疫滌蕩,人們的消費觀念也換了一番天地,當初只求品質(zhì)、不問價格的一批中產(chǎn)人群成了如今凡事精打細算的偽中產(chǎn)。伴隨這批人的變臉,國內(nèi)消費市場也出現(xiàn)了種種直觀變化。
在餐飲界,最明顯的就是平價高質(zhì)餐飲成了香餑餑,天價高端餐飲逐漸被拋棄,乃至一家又一家關店停業(yè)。
4月11日,位于北京使館區(qū)僑福芳草地、人均上千元的頂級意大利餐廳Opera Bombana突然宣布關店。這是北京第一家擁有米其林三星、名廚血統(tǒng)的頂級意大利餐廳,各路明星、富二代云集。
另一家位于頤堤港商場的北京老牌米其林餐廳Tiago也在今年春天突然關門。這個成立于2014年、十年里創(chuàng)立了4個餐飲子品牌、最火時曾經(jīng)開過8家店的高級餐廳,以極不體面的方式離開——欠薪欠租,被商場起訴,被供應商堵門……
除此之外,還有雛Ch MODERN CUISINE、KOR Shanghai等曾紅極一時的高端餐廳相繼被曝暫停營業(yè)或倒閉。甬府餐飲斥巨資打造的高端川菜餐廳“明路川”,把川菜賣到了人均2300元,去年6月也關店了。
一批高端餐廳突然就“查無此店”,以潰不成軍的方式撤退,究其原因無外乎都是有多把大刀在背后抵著。
中產(chǎn)返貧,中產(chǎn)階級財富縮水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正在顯現(xiàn)
高端餐廳的分布密度和城市消費水平正相關,于是我們得知的高端餐飲大潰敗也集中發(fā)生在北京、上海這樣的超一線城市。
在這兩個城市里,有著全國各地涌來的高知、高薪消費群體,很大一部分人都受過良好的教育,有著體面的工作,甚至在當?shù)赜蟹俊⒂熊嚕懈挥噘Y金來進行高消費。
然而,在一度喧囂的消費主義氛圍下,這些背負貸款的人們實際上危機重重,一旦經(jīng)歷意外,就無法承受以往的消費模式。
高級餐廳、高價餐館是非常典型的消費主義代表。?它們通過用餐環(huán)境、食材選擇、文化藝術價值等等方式,瞄準的正是“踮踮腳還夠得著”的中產(chǎn)階層消費者,因為這些人尤其希望能夠通過光顧高級餐廳,來展示自己的社會地位和生活品質(zhì)。
然而,覆巢之下無完卵,當“中產(chǎn)返貧”話題爆火,新中產(chǎn)化身偽中產(chǎn),高端餐飲再努力也是徒勞。據(jù)中國財政部3月21日公布的數(shù)據(jù),今年1月至2月全國個人所得稅收入為3262億元,同比下降15.9%。
彭博社今年1月數(shù)據(jù)顯示,中國38個主要城市的員工降薪幅度創(chuàng)歷史新高,2023年第四季度同比下降1.3%,連續(xù)三季度下滑,也是自2016年有數(shù)據(jù)以來最長時間的下滑。降薪涉及多個行業(yè),從地產(chǎn)業(yè)、金融業(yè)到教師、醫(yī)護行業(yè),甚至連近年來增長迅速的科技行業(yè)和新能源行業(yè),也難逃降薪潮。
在筷玩思維看來,中產(chǎn)階層開始自救,首先就是消費降級。一項數(shù)據(jù)調(diào)查顯示,43%的受訪者表示將嚴格把控整體花費金額,37%的受訪者表示將改變消費方式,尋求最優(yōu)價格/更低價格的產(chǎn)品。
那么,高端餐飲究竟要怎么自救?
首先就是關店止損。
2022年,人均消費2300元、把川菜館做成米其林的明路川在上海外灘高調(diào)開業(yè)。這家講究一菜一格、百菜百味的24味型川菜館,在開業(yè)不到一年就關店了。
同樣在上海,中國首家主打進口生蠔、已經(jīng)營了15年的的意式餐廳Osteria生蠔海鮮餐廳,人均客單價約500元,于今年5月關店。
開在巨鹿路私宅內(nèi)、人均消費近2000元,需要預定的上海玉芝蘭也暫時歇業(yè)。
門店面積1000余㎡,集餐廳、酒吧、酒廊、Club于一身的KOR Shanghai曾是各路明星網(wǎng)紅打卡、上海時尚潮人聚集地,也在今年4月破產(chǎn)清算。
同樣也是京圈明星熱衷的京城第一意面品牌“Opera”,更是被供應商痛斥欠款已近10個月,被欠債的供應商數(shù)量高達數(shù)十家,涉及總額約400萬元。
可是問題來了,中產(chǎn)財富縮水變成偽中產(chǎn),但真正的有實力的中產(chǎn)、更有實力的消費群,難道就不需要高端餐廳了嗎?
高端餐廳供大于求,總有一批要淘汰
要說起來,和幾萬的名牌包、幾百萬的名車和腕表相比,高端餐飲算是門檻低的奢侈品類,且可以更立體地體驗奢侈高端的生活方式。
極為高端的餐飲形式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稀缺的,有能力消費且有高端餐飲消費需求的人群也一直都存在,但如果這種高端餐飲店數(shù)量越來越多、遠超需求時,洗牌的時間就到了。
彼時,高級餐廳看起來的確太好賺,裝修得豪華一些,食材冷門一些,再加上一些新鮮的概念包裝一番,就可以開出天價,還有一波又一波人買單,這種狀況在三四年前并不少見。
市場對真高端的餐廳需求并沒有變,但假高端、偽豪華的所謂輕奢餐廳爆炸式增長,最終導致高端餐飲供大于求。
這種現(xiàn)象大約從2018年開始出現(xiàn),2020-2021年達到頂峰,其間,美團發(fā)布了黑珍珠餐廳榜單,攜程發(fā)布了美食林全球餐廳精選榜單,米其林榜單也逐漸進入了廣州、北京、上海、成都和杭州。
餐飲業(yè)百花齊放,其中高端餐飲、精致餐飲尤其受到各方關注,價格越讓人咂舌,風頭就越高,人氣越旺;平臺、餐廳、食客都積極擁抱奢侈體驗,這是高端餐飲生存狀況最好的時候。
從商家來講,餐廳越高端越火爆,回本越快,回本之后再瘋狂加碼做新的高端餐飲店。
尤其是上海,人均過千的餐飲爆炸式增長,甚至出現(xiàn)了原本人均500元左右的餐廳,裝修改造后立刻變成高級餐廳,人均客單價也上漲到超過千元,但這種沒有內(nèi)核支撐的高端,同質(zhì)化嚴重,市場逐漸飽和,供大于求。
疫情后期上海的高端精致餐飲率先復蘇,2023年上海的高端餐飲店開店的數(shù)量甚至比疫情前還多。
上海商情信息中心數(shù)據(jù)顯示,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,2023年上海擁有來自6大洲、超40個國家的22萬多家餐廳,人均客單價高于千元以上的占比0.31%,也就是大約有680余家。
這個數(shù)量實在是太多了,不巧的是,即使疫情過去,消費風潮也持續(xù)走向性價比,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、地產(chǎn)、金融行業(yè)等的商務需求、商務活動都在減少,高端餐飲本就是小眾低頻消費,于是2024年一大波高端餐飲倒下就并不奇怪了。
高級餐廳的菜品從根本上被祛魅了,高溢價產(chǎn)品光環(huán)不再
人們對高端餐飲的向往,一是來自對高級小眾食材的好奇,二是來自尊貴體面的氛圍感帶來的虛榮心。
消費主義不斷沖擊大眾認知并積極營造一種觀念:為高級餐廳高溢價買單,這是一件值得做的事兒,畢竟人生只有一次,為什么不去好好體驗和享受?
然而經(jīng)濟基礎決定享樂的天花板,當愿意買單的中產(chǎn)們錢包縮水甚至一夜返貧之后,這套高端餐飲的溢價敘事,就很難被買賬。
不僅是正餐品牌,高端烘焙的日子也不好過。
去年12月7日,曾被稱為是“日本必吃甜點冠軍”的日式烘焙品牌LeTAO小樽洋果子鋪,其上海太陽宮購物中心店鋪因物業(yè)租金問題宣布閉店,LeTAO在中國內(nèi)地門店數(shù)量迅速從20多家縮減為4家。
而被譽為“蛋糕界的愛馬仕”的紐約甜品Lady M在內(nèi)地也停止了代理商授權(quán)運營的合作,2022年關閉所有門店。
高端烘焙的低價競爭者更多,比高端正餐倒下的速度更快。平替的選擇有太多太多,高檔餐飲制造的巨大價格鴻溝,在更加理性和內(nèi)核變強的消費者心中,已經(jīng)不是非得去跨越的存在;高價餐廳給予他們賓至如歸等的情緒價值,與自由自信消費帶來的快感相比,更是縹緲如浮云。
同時,隨著國內(nèi)食材、消費品供應鏈的快速發(fā)展,很多原先昂貴的、只有在高級餐廳才吃得到的食材,都可以在超市被大眾隨意選購,高級餐廳的菜品從根本上被祛魅了。
結(jié)語
有趣的是,一大波高端餐飲倒下的同時,又有一波卻在逆勢崛起。
在今年3月,被譽為“米其林收割機”、代表中國新一代高端餐飲排面之一的新榮記東京店開業(yè);6月又回老家臺州開店,新榮記旗下的榮莊、榮府宴和芙蓉無雙三家門店同時動工。
旺順閣集團旗下高端烤鴨品牌“提督·TIDU”從2019年起已經(jīng)在北京、上海和南京悄咪咪開出11家門店,在客單價300-500元之間找到了自己的賽道。
有人倒閉,有人賺錢,這看起來的確有巨大的撕裂感,但其實是市場做出的最直觀的選擇。
在筷玩思維看來,高端餐飲大潰敗根本上還是人們消費更理性、更謹慎。作為高價、高端餐飲主力消費群體,中高端客群的危機意識應成為未來高端餐飲首先要考慮的消費心理;為他們省錢,讓他們用更合理的價格體驗高端餐飲服務,而不是窮奢極欲、吃干抹凈,這才是終極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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