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車站便當的演變史:給我們哪些啟示?
出品/聯商專欄
作者/聯商高級顧問團成員潘玉明
車站便當(盒飯),是日本交通線商業的典型服務產品。傳統特征是在電鐵車站賣給旅客。從文化延續看,車站便當將旅行飲食、應急調配、地方風味飲食體驗價值匯集于一身,豐富了商業生態,確保大眾在動態下滿足高質量飲食需求。
車站便當的演變
一般公認,車站便當是在明治18年,即1885年7月16日從栃木縣的“宇都宮車站”發祥。最早的形式是出售手握飯團。由白木屋旅館制作,利用竹皮包裹著含梅的兩個飯團,普通的飯團是5分錢一份,鰻魚蓋澆飯是10分錢一份。現代比較知名的“幕之內便當”是明治22年,即1889年登場的,神戶與姬路之間鋪設鐵路的第二年,姬路站開始發售。在那以后,各種各樣的車站便當陸續問世,為了不讓顧客感到厭倦,“鯛魚飯”等地方特色產品開始出現。
車站便當的銷售形式,最常見的是放在車站或站臺上小型專賣店,也有和拉面或烏冬面店合作的形式。在用餐時段或者列車到達時,在站臺上放置小推車,展示車站便當和茶飲,頗具特色的售賣方式是“站立銷售”,把便當和茶飲放在箱形容器,用帶子掛在脖子上,在車窗前叫賣,通過車窗口交付。
由于車站便當所處車站經營位置的特殊性,二戰前被納入軍隊交通調度飲食物資管理,二戰以后也經常作為軍隊駐地的飲食服務商,充當臨時應急調配供應商角色,所以“駅弁”有一個另類說法叫“軍弁”。
隨著交通線的演變、城市結構和鄉村城市化改造,該行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。比如,新干線和特快列車的發展,到站點不開窗戶,而且停車時間變短,從出發到目的地所需時間也在不斷縮短,“在車內吃車站便當”的需求下降,在站臺通過列車窗口發售的形式就不得不改變,1950年代以后,在車站站臺上的站位銷售逐漸消失,車內流動叫賣車、小型飲食酒吧、提籃小賣活躍起來。
面對交通環境和市場需求結構變化,車站便當行業的從業者開始尋求突破。比如,通過電話預訂、提供到家配送服務;預定便當在協商好的車站列車入口交付。另外,還有便當之外的高價值高檔次的宴席飲食配送。
2020年后,受疫情蔓延影響,旅行、出差等行走活動減少,車站便當的制造和銷售運營商陷入困境,有的企業關閉車站便當銷售店,轉向咖喱店業態。到2022年初,日本各地專門加工銷售車站便當的站點只剩下10個左右,整個行業的主要特點已經消失了。
2022年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提出,住宿療養設施一周安排吃一次左右車站便當和飛機餐,滿足或豐富大家的生活體驗。
百貨店的車站便當大會
由于交通消費形勢轉變,車站便當的經營者開始制作充滿鄉土色彩的便當,突出地方風味兒。在1950年代以后,車站便當經營者陸續走出車站,尋求更廣泛的市場,銷售渠道擴大到汽車旅行服務區、機場服務區、社區市集、百貨店市集、互聯網渠道等。其中,百貨店的車站便當大會,成為車站便當在新時代主要的生態方式。原來的制造商,小規模的破產轉行或者被JR合并。大規模的轉為商業化食品提供者,成為百貨店車站便當大會的主要參與者。
百貨店舉辦車站便當大會,最早是昭和28年,即1953年大阪高島屋百貨店創辦。九州的鶴屋百貨店于昭和40年,即1965年開始舉辦,京王百貨店是昭和41年,即1966開始舉辦。京王百貨店在開始舉辦的時候,曾經向高島屋拜訪交流,經過幾十年的發展,各個百貨店紛紛舉辦車站便當市集,涌現出很多特色活動,行業公認的三大市集是,熊本的鶴屋百貨店、大阪梅田的阪神百貨店、東京新宿的京王百貨店,從銷售規模和影響力比較看,京王百貨的車站便當大會,成為日本車站便當第一物產市集品牌,又被稱為“車站便當甲子園”。
京王百貨店從1966年開始舉辦車站便當大會,第一次舉辦9天,銷售額4600萬日元,組合30種風味便當。以后每年舉辦一次,2010年第45次大會期間銷售額達到7億日元,聚集300種便當,銷售數量達到30萬份,達到歷史最高值。到2022年已經舉辦57次了,是京王百貨店第一長壽的主題營銷活動。
主要特點是現場演示嘗試,傳統風味是“涼了也很好吃”,現在能吃到“剛加工的車站便當”是獨有的體驗樂趣。另一個特點是現場訂貨,限時配送,根據顧客需求使用航空快件或者汽車快遞,送到顧客手中。還有一個特點是調配資源。除了以車站便當為主業以外,還在旅館等場景下開拓加工業務,擴大其它方面市場。
作為歷史傳統品牌,車站便當的經營者們針對家庭用餐減少、分散吃飯機會增加的特點,采取分散快閃市集的方式,反復嘗試改進企劃設計,調整便當的飲食配方,激活當地的消費活力,帶著報恩的心態,傳遞飲食文化。
車站便當名物:墨魚飯
在京王百貨店舉辦的歷年車站便當銷售評比中,北海道函館本線森站的墨魚飯,連續50次銷量第一,是名副其實的人氣名物特產。
經營墨魚飯的是今井家族。今井家原來在北海道森町經營旅館業,1903年函館本線開通時,得到了森站站內營業的許可,進入了車站經營便當商店。
墨魚飯便當,起源于1941年二戰時期,當時大米供應不足,正好當年在森町、函館附近捕獲了超量的墨魚,第一代社長阿部惠三男和夫人阿部靜子開始嘗試,把玉米和土豆放進墨魚肚子扎緊燉煮,但不好吃。后來放入少量的米,就會膨脹得很厲害,而且口味比較好吃。阿部靜子加入甜辣醬燉煮出來成型的墨魚飯,成為售賣商品。這是一種典型的饑餓創意商品。后來軍隊接受這個產品,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部分士兵們的饑荒。
隨著行業轉型,墨魚飯的經營者也轉向百貨店的車站便當大會,到2020年為止竟然連續50次成為了銷售第一,真的是不可想象。
現在擔任墨魚飯經營者的阿部商店第三代社長是今井麻椰。他對采訪者介紹了墨魚飯的加工和服務營銷秘密。
多年來口味不變,主要是加工工序和原料質量不變。在生墨魚的胴體里加入生米,用大鍋開大火煮,才能獲得純正的味道。為了給顧客留下延續傳承的印象,便當的紅色包裝紙也一直沒變,傳達不變的美味是第三代的使命。原料組合,他們采用了國產的粳米和糯米混合,單純使用糯米口感很好,但是感覺像是年糕,單純采用普通粳米的話,會變得干巴巴的,于是采用不同的配比,加工過程中用調味汁混合,形成整體一致的口感。
對于具體的墨魚軟硬和口味,公司規定有味道范圍,加工師傅在規定的范圍內制作,根據味道的寬度,每個師傅感覺稍微有一些差異,比如,這個人偏甜,那個人偏咸。每個師傅加工以后,有特定口味說明,因此,雖然在各個地方店鋪和車站便當大會上周游展銷,但是每個師傅的口味都擁有各自的粉絲群體,不管在哪里購買,只要是這個師傅加工的,口味就都是一樣的,慢慢就形成了工匠的個性化品牌。
商號品牌的公共價值
車站便當的商號品牌看板,原來屬于JR(日本國鐵)經營系統,只有JR駐地設置的企業法人,即日本鐵路站內營業中央會的會員才可以安裝使用。強調是車站范圍“車站便當”,而且隱含著應急調度的屬性。二戰結束后不久,車站便當的品牌使用權,與政府的糧食控制機構結合,成為社會公共應急服務的一部分。直到現在,根據省廳、JR的戰略要求,車站便當行業還擔負著緊急情況下的供食業務。比如,在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災難時期,主營企業員工一邊承受災害,一邊提供車站便當服務。這種社會公共應急服務系統,在一粥一飯都難以滿足的突發災難面前,發揮了重大的社會人道主義價值。
雖然作為商業生態在轉型,主業特色甚至已經消失,但是車站便當的品牌價值,已經成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。由櫻井寬、早瀨淳合作出品的漫畫《車站便當的獨自旅行》,兼顧鐵道和旅游文化推廣,截至2020年12月,系列累計發行量已超過100萬份,象征一份車站便當,從飲食文化走向社會歷史文化。
1993年,日本鐵路站內營業中央會決定將4月10日定為“車站便當日”,大家4月份去日本旅游考察會發現“4月10日是車站便當日”的大牌子,理由可能是JR成立于4月,便當的“弁”字與4和十的組合相似吧。
兩點啟示
其一、我們身邊匱乏交通線商業生態,沒有形成類似車站盒飯這樣成熟的交通線品牌,現有的交通線商業供應鏈和末端服務,生冷僵硬,地域分隔、行業渠道分割,沒有形成一體化的應急數字化指揮系統,在應對區域疫情等突發災難事變時,無法快速、充分調配生活必需的飲食資源,這是作為商業從業者、研究者值得總結借鑒的。
其二、類似車站便當這樣的傳統飲食品牌,能夠突破車站場地局限,轉向百貨店車站便當大會的戰略營銷方式,既延續了傳統飲食文化,也為現代百貨商業增加了吸客聚客的資源,對于傳統品牌更新升級、新式商業場景服務營銷設計,都具有很好的借鑒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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