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里戴珊:技術回歸戰略的過渡高管
來源/零售商業財經
作者/尹雅丹
12月29日,“京東黑板報”發布《關于京東訴阿里巴巴“二選一”案一審勝訴的聲明》,《聲明》稱,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做出判決,認定阿里巴巴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實施“二選一”的壟斷行為成立。
阿里被判賠十億,京東順勢推出跨年晚會瓜分十億,頗有劫富濟貧之味。
對于劉強東而言,這是京東生死存亡之際送來的營銷噱頭;對于積重難返的阿里而言,無疑是戴珊掌權下藥勁過猛、矯枉過正所留下來的遺毒。
12月20日,阿里宣布淘天集團CEO戴珊讓賢,原阿里巴巴集團CEO、淘天集團董事長吳泳銘兼任淘天集團CEO一職。這是繼6月、9月之后,阿里迎來的又一次換帥和大規模人員調整。
從市值被拼多多超越、不足自身巔峰時期的四分之一,到頻繁更換主帥、調整公司結構,阿里內部的迭代越來越快,企業正迎來長期發展戰略調整的陣痛期。
阿里病了,誰都能看出來,但總有人要站出來。
于是,戴珊被推上臺前,成為阿里面對當下消費形勢的權宜之計。事實證明,戴珊的“短視”,雖為平臺守住了存量,但并未帶來長期主義。
一向以“執行力”著稱的戴珊,也帶不來“技術力”為發展方向的戰略思考。
換帥,可以說是時代的結束,也可能意味著這是阿里戰略調整的最終章。
戴珊時代,是電商集體作壁上觀挖掘商業邏輯的冷靜期。現在,“技術力”接過了下一程的電商底層生態變革。
臨危受命
阿里指望戴珊
作為阿里“十八羅漢”元老,戴珊從一開始就做好了“馬革裹尸”的準備。
從始至終,她的履歷里,從業公司只有一家——阿里巴巴。
1999年,彼時的互聯網電商是一片尚未開發的不毛之地,戴珊應大學老師馬云的邀請,共同回杭州創辦阿里巴巴,成為阿里巴巴第11號員工,此后戴珊歷任阿里巴巴和淘寶網人力資源副總裁、集團首席人才官和首席客戶服務官。
2007年,戴珊接手阿里剛起步的B2B業務,擔任B2B業務線總裁。在經濟危機和互聯網寒冬的雙重打擊下,戴珊帶著B2B業務逆勢走入正軌并成為阿里上市的“現金奶牛”,可謂功不可沒。
隨著新經濟形勢下B2B業務的旁落,戴珊開始接手盒馬、村淘、智慧農業等業務,打造出淘特、淘菜菜新項目,并逐漸回歸整合到淘寶中。截至2021年9月,淘特、淘菜菜去重后的年活躍消費者達2.7億。2023年一季度,以陶特為原型的淘工廠,其直營商品總成交額同比增長26%。
執行力和團隊整合能力,是戴珊發展業務從0到1的核心手段,故而深受馬云器重。
2022年1月,深陷“桃色事件”的阿里“太子”蔣凡被迫出走,前往東南亞接手海外市場業務,戴珊接任了阿里國內數字商業板塊總裁,淘天集團業務便是板塊的核心。
事實上,戴珊上位,既是偶然,又是必然。
淘寶和天貓,一度是阿里引以為傲的資本。2015年,淘寶系手握75%市場份額,2021年,這一比例下降為51%,阿里系電商絕對優勢的地位正在喪失。其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,就是拼多多。
11月29日晚,拼多多市值來到1924億美金,首次超越同期阿里巴巴,成為成為美股市值最大中概股。2021年Q1財報顯示,拼多多年度活躍用戶突破8億,不論是市值還是流量,曾經不可一世的淘天,都不能小看拼多多了。
另外,短視頻平臺的快速崛起,直接導致淘寶流量持續流向抖音等內容平臺,抖音順勢推出直播電商,直接掐斷了淘系中腰部商家的自然流量。自然流量減少,商家效益一度停滯,出現空窗期,用戶體驗也隨之跳水。
外患只是一環,真正的大頭還是在內憂。
2019年末,拼多多以5828名員工總數實現GMV 1 萬億,而同期阿里員工總數為11.65萬,實現GMV 65890 億。換算下來,拼多多的人均產出是阿里的3.02 倍。
由于阿里一致奉行加法的商業邏輯,版圖急劇擴張,許多資產急需分拆、盤活、梳理,由淘寶逐漸分化出的瞄準高端B2C市場的天貓、淘工廠、聚劃算、淘菜菜、阿里云等,新老業務面臨著不同程度的協調調度問題。
老業務的高管擁兵自重,互相爭地盤、爭權力,特別是阿里云等業務面臨的年年虧損問題,如何平衡公司結構臃腫、業務多層嵌套、利益交疊輸送的管理問題,是阿里必須要揮刀的第一內部誘因。
內外交困,成為彼時阿里的代名詞。誰也沒想到,阿里也有一天會走上防守的路。戰略轉向,成了阿里的重中之重,而換帥則成了最快刀斬亂麻的內部信號。
換句話說,進攻期的阿里,戴珊不會是一把手;但防守期的阿里,執行和團隊并重的戴珊,就是最優選擇。
巨人難轉身
定位尷尬的轉型
新官上任三把火。
戴珊坐鎮的阿里,真真正正燒起了三把火。
但這火不是長明燈,更像是流星劃過。
2023年5月,馬云在淘天集團小范圍溝通會上斷言,阿里未來的機會在淘寶而不在天貓,淘天集團未來的三個方向應該是——回歸淘寶、回歸用戶、回歸互聯網。
這與戴珊的改革措施不謀而合。
經過前后調整,戴珊將淘天集團的戰略調整定調為“用戶為先、生態繁榮、科技驅動”。
消費端,戴珊提出用戶為先,大盤流量優先,弱化客單價和轉讓率的重要性,叫停GMV為增長目標的電商發展模式,轉而強調DAU,從上到下否定淘寶現存的發展模式,開始重構增長模式。
發展核心上,從以商家為核心全面轉向以用戶為核心,重新回歸消費者體驗,圍繞消費者體驗制定“直播、私域、內容化、本地零售、價格力”五大戰略,加大平臺品類的橫向拓展力度,培育商家生態和SKU豐富度,使天貓讓位淘寶,同時推出“僅退款”等盡可能利好用戶的政策。
本質上,互聯網電商已經發展到了下半場。流量見頂,增量模式轉變成存量模式,只有迎合消費習慣,創造消費需求,才能提高用戶對平臺的忠誠度,留住存量。
圖源:QuestMobile
于是,低價、生態、DAU成為新發展指標。據QuestMobile報告,淘寶App平均日活躍用戶數達4.02億,618期間總活躍用戶數達9.15億,與第二存在2.5億之差。
然而,“極致性價比”的拼多多模式還是更勝一籌,以“回歸消費本質”卷起的一場阿里變革,妄圖改變模仿拼多多而來的百億補貼/聚劃算的商業機制,無疑杯水車薪,即使再怎么賣力吆喝,消費者依然會用腳投票,大部分人的心智并不會從低價的標簽上挪開。
顯然,戴珊的鐵血手腕少了一把趁手的三叉戟——能夠把低價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上,而不是通過壓低客單價的低端操作,去和拼多多搶跑同一賽道。
本質而言,直接將拼多多推向對立面的打法,選錯了對手,完全沒有看清自身的優勢,只是讓阿里在拼多多的強勢擠壓中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機會。
阿里必須徹底認識到,和拼多多競爭同一賽道,是引火自焚,降低身價的選擇。
行政端,戴珊的改革更是“核彈級”。
要讓價值決定功能,而不是傳統理念下的功能決定價值,阿里的公司結構被徹底重整。
圖源:商隱社
戴珊強推“1+6+N”組織變革,拆解產業中心,按照豐富性、品牌和高頻驅動,劃分為三個行業發展部,實現“多元供給”、“品牌”和“時效”三個關鍵詞的極致化,本質上是對淘寶天貓組織架構的重新洗牌,果斷擺脫原本按照業務流程生產架構的傳統模式,從集團底層植入用戶核心價值,利用用戶核心價值分化出新的組織架構,對接不同需求層級的用戶需求,離市場更近,離用戶更近。
然而,不破不立的前提,是阿里大象轉身所必須的先立后破。
改革洶涌而至,阿里上下震動。2023年3月28日,阿里正式宣布1+6+N改組計劃,到5月18日,宣布阿里云將完全拆分并獨立上市,再到11月,阿里調轉槍頭改口宣布阿里云將繼續留在集團,阿里IPO緊急叫停。
旋即,雙十一的第二天,阿里云發生“史詩級宕機”事件,一時間稱引發軒然大波,暴露出阿里銷售主導的商業模式下,人才流失嚴重的巨大危機。
改革的快馬加鞭,機構精簡,非核心業務拆分獨立,大量人員離職,讓阿里內部出現了人員流動的真空,阿里的組織轉型變化太過劇烈,引發結構崩塌問題。
執行狠辣的戴珊,以自負盈虧的利益杠桿強推阿里云等核心業務拆分獨立上市,意圖減少集團“包袱”。
然而,以阿里云代表的阿里技術力,恰好是阿里的核心競爭力,自負盈虧,只能拖慢阿里轉型的步伐。
犧牲長期效益,去追逐短期利益,管理出身的戴珊并不會守護阿里的技術力,馬云的評價一針見血——阿里太過看重拼多多和抖音。
阿里的問題,是沒有完全找到自身的長期戰略,只顧在泥地里與其他對手摔跤。
戴珊的激流勇退,是阿里“暴風雨來前的信號”,也是這位權柄在握的“過渡高管”的必然命運。
我們從蔡崇信的公開信中能夠窺知一二,戴珊的表現差強人意,至少,一定程度上守住了淘寶的存量,而不是坐以待斃式地任人宰割。
戴珊至少完成了自我犧牲,但沒有改變阿里頹勢。
AI破局
降維式的跨賽道起跑
彼時在位的戴珊,為了回應馬云提出的“三個回歸”,將淘天集團戰略調整為“用戶為先、生態繁榮、科技驅動”,然而,科技驅動的未來大生態構建,本身就不可能是一個技術外行能夠掌控的,更何況是阿里這樣一個大場子。
技術力優勢發揮不出,等待阿里的只有“懷才不遇”的“無疾而終”。
這種情況下,行政力的高管并不適應,技術力的高管被提拔,曾歷任支付寶技術總監、中國雅虎P4P產品及技術總監、一淘網總裁、阿里巴巴網絡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、阿里健康董事會主席等職務的吳泳銘上位理所當然。
阿里真正需要的,不是戴珊的執行力,而是吳泳銘的技術力。
作為一個長期主義思考者,吳泳銘給出的答案,是以技術力硬碰硬的底氣。
“低價”只是一個平臺的表象,深層的原因在于維持低價的手段。吳泳銘正是要解決這個“低價抓手”問題,強調技術力,以“用戶為先、AI驅動”兩大重心,重點發展三個方向,技術驅動的互聯網平臺業務、AI驅動的科技業務、全球化的商業網絡,有意形成以淘天+阿里云為聚合的核心驅動,形成“云+電商”的企業的長期戰略布局,重塑增長曲線,靠阿里引以為豪的技術積累,實現跨賽道級非對等競爭。
阿里內部的結構性改革照樣大刀闊斧,只是著力點不同。
首先,成立基礎設施委員會,對吳直接負責,方便協調全集團的底層技術基建規劃,以兵團式的技術協調全力突破云技術,占領技術高地,形成新的阿里護城河。
為了避免重復造輪子,11月末,淘天AI相關業務被整合為4個團隊,分別負責阿里媽媽、C端消費者、B端商家,以及行業特色應用,利用AI技術實現用戶體驗和平臺效率雙提升。
其次,在正式成為阿里集團CEO的第一封全員信里,吳泳銘強調,4年內讓85后、90后成為主力管理者,過去一年,淘天的中層管理者被大量替換,高P的“周報匯總”者成為吳下重手的對象。
集團“年輕化”讓整個集團出現效率大提升,長久來看,對集團利好,只是“年輕化”帶來的無形壓力將會持續橫亙在年紀稍大的員工心中,并且持續蔓延。
如何平衡各方利益,同樣需要吳泳銘給出交代。
吳泳銘的聰明之處在于,技術出身,卻能把準市場脈搏,既不否定戴珊“用戶為先”的戰略,又持續深挖“科技驅動”的戰略,承前啟后,同時又是用戶端和平臺端的合二為一。
只是外部強敵環伺,會迅速吞噬掉阿里讓出的市場份額。內部人事震動劇烈,所有人有這頓沒下頓,阿里的大象轉身,似乎并不簡單。
結語
電商精益化運營的下半場,原本的護城河根基不穩,壘再高,最終還是“潰于蟻穴”式的分崩離析。
低價的邏輯沒有錯,如何實現低價的邏輯卻有待探索。
拼多多的賽道,或許只有拼多多自己能夠走通。泥地里摔跤,只有知道規則的人才能獲勝,而到了專業競技場,運動員才有話語權和統治權。
阿里也是。
戴珊走了,不過是阿里的刮骨療毒的過渡,吳泳銘拍馬上任,阿里最終要亮刺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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